鲁迅《采薇》深度解析:伯夷叔齐的形象颠覆与思想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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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采薇》深度解析:伯夷叔齐的形象颠覆与思想重构

采薇

《采薇》出自鲁迅小说集《鲁迅·故事新编》,作为其中极具思辨张力的一篇,自问世以来就因主题深奥而备受关注。现有研究多围绕如何解读伯夷叔齐的形象展开,主要形成两种观点:一类持批判态度,认为小说通过揭示夷、齐“那种腐儒式的假正经”,尖锐讽刺了逃避现实的知识分子与标榜儒道、自命清高的文人群体;亦有学者进一步指出,鲁迅借伯夷叔齐脱离社会、放弃责任的行为,深刻揭露了儒家“内圣外王”理想的内在悖论。另一类则持基本肯定态度,强调夷、齐并非消极避世,而是以生命践行道德信念,“义不是外在的纲常,而是流淌于血液中的内在信条”。鲁迅从这两位圣贤身上挖掘出“人”的复杂性,从而在人性与现实交织的维度中审视其深刻困境,进而从个体真诚信仰与儒家思想作为普遍规范之间的张力中辩证分析夷、齐的悲剧性。

作品原文

这半年以来,养老堂里也莫名显得不太安宁,不少老人开始交头接耳、进进出出,显出一副躁动模样。唯有伯夷〔2〕从不过问闲事,加上年老怕寒,整日只坐在阶前晒太阳。即便听见急促脚步,也从不抬头观望。

“大哥!”

一听便知是叔齐。伯夷素来讲究礼让,闻声先起身摆手,请弟弟同坐阶上。

“大哥,眼下时局似乎不太妙!”叔齐一边喘着气并肩坐下,话音里带着颤抖。

“怎么了?”伯夷这才转头看去,只见叔齐原本苍白的脸更无血色。

“您可曾听说从商王〔3〕那儿逃来两位盲乐官的事?”

“嗯,前几日散宜生〔4〕似乎提过,我并未在意。”

“我今天特去拜访。一位是太师,一位是少师强,还携众多乐器〔5〕。据说前阵还办过展览,观众皆‘啧啧称奇’——但似乎这边就要出兵了。”

“为乐器兴兵,不合先王之道。”伯夷缓缓说道。

“也不全为乐器。您早听说商王暴虐,砍断晨渡者脚骨验髓,剖出比干之心验其七窍否?〔6〕先前只是传闻,盲者一来便证实了。更切实证明商王篡改旧制。变乱祖制固该讨伐,但我以为,下犯上终究也不合先王之道……”

“近日的烙饼越发变小,看来确要生变,”伯夷沉吟道,“但我劝你仍宜少出门、少言语,照旧每日打你的太极拳!”

“是……”叔齐恭敬应声,却只答半句。

“你须明白,”伯夷知他内心不服,接着说道,“我等是客,倚仗西伯敬老〔7〕方居于此。饼变小了,不该多言;即便事变,也不该开口。”

“那我们岂不成了为养老而养老?”

“最好默然。我也无力过问这些。”

伯夷咳嗽起来,叔齐遂不再多言。咳声止息,万籁俱寂,唯有秋末夕阳映照着两人银白的胡须,微微泛光。

然而动荡日益加剧,烙饼不仅更小,连面粉也粗糙起来。堂中老人窃语更甚,外头车马声不绝,叔齐越发常往外跑,虽归来不语,那不安神情却让伯夷也难以平静:这碗安稳饭怕是快吃到头了。

十一月末,叔齐照例早起练拳,却闻声开门奔出。约莫烙十张饼的功夫,才气喘奔回,鼻尖冻红,呵出白气。

“大哥!快起!出兵了!”他垂手立于伯夷床前,高声喊道,声调较往常粗重。

伯夷畏寒,不愿早起,但见弟焦急,只好咬牙坐起,披袍在被中慢穿裤履。

“我正要练拳,”叔齐等候着说,“忽闻外面人马动响,赶至大路一看——果然来了。先是白彩大轿,应有八十一人抬着,内供木主‘大周文王灵位’;后皆兵卒。我想必是伐纣去了。当今周王重孝,举大事必先尊文王。看罢急回,不料养老堂墙外已贴告示……”

伯夷穿整衣物,兄弟一同出门,顿觉寒气袭人,瑟缩身子。伯夷素少外出,初见门外景象颇觉新鲜。几步之外,叔齐指向墙上,果然贴着大告示〔8〕:

“照得今司马卬纣,听信妇言,自绝于天,毁坏三正,背弃血亲。断弃古乐,作淫声乱正音,取悦妇人。故今予发,恭行天罚。将士勉哉,勿再勿三!此示。”

两人默读完毕,不发一语,径走向大路。只见道旁人群拥挤,水泄不通。两人在后道声“借过”,民众回头见是二老,依文王敬老谕,急忙让路。此时队首木主已远,经过一排排甲士,历经烙三百余饼之久,方见更多兵士扛九云罕旗〔9〕,似五彩祥云。后又随甲士,众文武官员骑高头大马,簇拥一王——紫糖色面庞,络腮胡须,左持黄斧,右执白旄,威风凛凛:正是“恭行天罚”的周王发〔10〕。

道旁民众肃然敬畏,无人动弹、出声。寂静中,不料叔齐拽住伯夷直冲上前,钻过几匹马头,拉住周王马嚼,昂首高喊:“老子逝而不葬,反先动兵,可称‘孝’乎?为臣欲弑君,可称‘仁’乎?……”

起初道旁民众与车前武将皆惊怔;周王手中白旄也歪斜了。但叔齐才说四句,便闻锵锵声响,数把大刀从他们头顶劈下。

“且慢!”

众知是姜子牙〔11〕之声,岂敢不从?立刻收刀,望向这张圆胖白须的面孔。

“此乃义士。放行!”

武将即刻收刀入鞘。四名甲士上前,向伯夷叔齐立正行礼,随后二人挟一人,正步走向路旁。民众急忙让道,任他们走到人群后方。

至后方,甲士再度立正放手,猛推二人背脊。两人“哎呀”一声,踉跄跌出周尺一丈〔12〕远近,扑通倒地。叔齐以手撑地,仅沾一脸泥;伯夷年长,头撞石上,当场昏厥。

大军过后,再无可见,众人转围住躺地的伯夷与坐地的叔齐。有识者告众人:此乃辽西地区墨胎初二位世子,因互让王位同逃至此,入先王所设养老堂。闻者连连赞叹,几人蹲身端详叔齐,几人回家煮姜汤,几人通知养老堂速抬门板来接。

约过烙百张饼之时,情形如旧,观众渐散;良久方见二老抬一门板,蹒跚而至,板上铺稻草:仍依文王敬老旧制。板落地空咙一响,震得伯夷睁眼苏醒。叔齐喜呼,助二人轻扛伯夷上门板,抬往养老堂;自跟旁扶住麻绳。

行六七十步,远闻喊声:“请留步!姜汤来矣!”见一年轻妇人端瓦罐跑来,恐汤溅出,步伐不快。

众人停待。叔齐谢其好意。她见伯夷已醒,略显失望,仍劝其饮汤暖胃。但伯夷畏辣,执意不饮。

“这可如何?此乃八年陈有机生姜所熬。寻常人家尚无此物。我家又无人嗜辣……”她面露不悦。

叔齐只得接罐,好劝歹劝让伯夷饮下一口半,余下甚多,便自称胃气痛,尽数饮毕。眼圈泛红,恭敬盛赞姜汤之效,谢过妇人方才了结。

回养老堂后并无大恙,第三日伯夷便能起床,虽额肿一块——却胃口不佳。官民仍不肯放过,常送来官报新闻扰其清静。十二月底,闻大军已渡盟津,诸侯皆至。不久又送呈姬发《太誓》抄本。〔13〕

此本特抄供养老堂,字大如核桃免眼劳。然伯夷仍懒阅,由叔齐诵念一遍。别处无甚,唯“自弃其先祖肆祀不答,昏弃其家国……”〔14〕等句,断章取义,颇伤其心。

传说纷纭:或谓周师至牧野,与帝辛军大战,尸横遍野,血流漂杵;〔15〕或称纣王兵虽七十万,实未交战,一见姜太公率军而至,便反戈为姬发开道。〔16〕

二说虽略异,然胜局似确。后又频闻运来鹿台珍宝、巨桥白米〔17〕,更证凯旋。伤兵亦陆续归返,俨似历经恶战。凡能走动者,多坐于茶馆、酒店、理发铺及人家檐前讲述战事,每处皆有人眉飞色舞聆听。春至天暖,夜来仍谈兴浓厚。

伯夷叔齐消化不良,每餐总食不尽应得烙饼;入夜即寝,却总难入眠。伯夷辗转反侧,叔齐闻之又躁又酸,常复着衣至院中漫步或打太极拳。

一夜,星明无月。众皆静睡,门口仍有人闲谈。叔齐素不窃听,此番却驻步侧耳。

“那该死的帝辛,一败便奔上鹿台,”言者似为伤兵。“他堆好珍宝,坐于中央自焚。”

“哎呀,岂不可惜!”此显系守门人声。

“无妨!仅自焚死,珍宝无恙。咱们大王率诸侯进商国。百姓郊迎,大王命官员呼曰:‘纳福哉!’众人叩首。直入城内,见门皆贴‘顺民’二字。大王驾赴鹿台,寻得纣王自尽处,射三箭……”

“为何?恐其未死乎?”另一人问。

“谁知晓。射三箭后,拔轻剑斩之,取黄斧嚓地砍首悬于大白旗。”

叔齐大惊。

“随后寻帝辛二妾。哼,早已自缢。大王再射三箭,拔剑斩之,取黑斧割首悬于小白旗。如此……”〔18〕

“那二妃可真美?”守门人插问。

“难看清。旗高观众多,我创口尚疼未近前。”

“他们提过妲否?我腹饥鸣久矣。”伯夷一见他便问。

“大哥,一无所获。试试此物罢。”

他拾石支片,放上松针面,聚枯枝生火。

良久,湿松针面始吱吱作响,散出清香引二人咽涎。叔齐面露微笑,此法乃姜子牙八十五寿宴上所闻。

香后发泡,渐干成糕。叔齐以袖裹手,笑端石片至伯夷前。伯夷吹掰一角急塞入口。

愈嚼愈蹙眉,硬咽几下倒哇地吐出,苦视叔齐道:

“苦……糙……”

叔齐顿如坠深潭,希望尽失。抖擞掰角咀嚼,实难下咽:苦……糙……

叔齐颓然坐倒垂首。然仍挣扎冥思,如攀深潭。恍惚自变幼童,仍为孤竹世子,坐保姆膝上听故事:黄帝蚩尤大禹无支祁,及乡人荒年食薇菜

他忆起曾问薇菜状,且山上确见。顿觉气力重生,立起跨草寻觅。

果然不少,未一里已采半兜。溪水洗净后,仍用烤过松针面石片烤薇。叶转暗绿即熟。

此番不敢先敬大哥,自取一株闭目嚼之。

“如何?”伯夷急问。

“鲜也!”

二人遂笑尝烤薇;伯夷多食两株,因是兄长。

此后天天采薇。初仅叔齐采,伯夷煮;后伯夷体健亦同采。做法渐增:薇汤、薇羹、薇酱、清炖薇、原汤焖薇芽、生晒嫩薇叶……

然近处薇菜日渐采尽,留根亦难速长,日需远行。屡迁居所,结果仍同。且新居愈难觅,因需薇多水近,如此便利处在首阳山实属难得。

叔齐恐伯夷年高中风,力劝其安坐家中专司煮事,采薇独任。

伯夷谦让后应允,自此较安闲。然首阳山常有行人,他无事易躁,由沉默转多言,与孩樵搭讪。或因一时兴至,或有人称其老丐,竟道出二人乃辽西孤竹君之子,己为长,彼为三。父在世欲传弟,父逝后弟坚让。己遵父命免烦逃国,不料弟亦逃。途中相遇同投西伯——周文王,入养老堂。岂料今周王“以臣弑君”,故不食周粟,逃上首阳山,食食用野菜维生……待叔齐知而怨其多言时,早已传开无力挽回。然亦难深责,只暗想:父不传位与他,未必无眼光。

叔齐所料不差:结果甚糟。村中常议其事,更常有人特地上山探视。有的视作名人,有的当作怪物,有的看作古董。甚者跟观如何采,围看如何食,指手画脚问长问短,令人头晕。且需谦和应对,稍不慎蹙眉,便被指“发脾气”。

然舆论仍多好评。后连小姐太太亦来观,归去皆摇头曰“不好看”,上了大当。

终引动首阳村第一等高人小丙君〔27〕。他原为妲己舅公干婿,任祭酒〔28〕,因知天命有归,携五十车行李八百奴婢投明主。惜值会师盟津前夕,兵马倥偬未妥善安置,留其四十车货七百五十奴婢,另予两顷首阳山下肥田,令在村研八卦学。

彼亦好文学,村中皆文盲,久闷不已,遂唤家丁打轿寻二老谈文学,尤重诗歌,因自身亦诗人,已撰诗集一册。

然谈后上轿即摇头,归家颇愤。以为二人不堪论诗。其一、穷:谋生不暇焉能作好诗?其二、“有所为”,失诗“敦厚”;其三、有议论,失诗“温柔”。〔29〕尤可议其品格,通体矛盾。于是大义凛然斩钉截铁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30〕,其所食之薇,岂非我皇帝之物!”

此时,伯夷叔齐亦日渐消瘦。非因忙于应酬,访客反渐减。所苦乃薇菜亦渐稀,日觅一捧需费大力多行路。

然祸不单行。井陷之时,偏又落石。

一日,二人正食烤薇菜,因难寻故午餐延至下午。忽来一年约二十女子,前所未见,模样似富家婢。

“您用餐否?”她问。

叔齐仰面忙笑点头。

“此是何物?”她又问。

“薇。”伯夷答。

“何以食此物?”

“因我不食周粟……”

伯夷方出口,叔齐急使眼色,然女子聪颖已懂。

她冷笑,遂大义凛然斩钉截铁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尔所食之薇,岂非我皇帝之物!”〔31〕

伯夷叔齐听得分明,末句如霹雳震昏;清醒时婢已不见。薇自然不食,亦难下咽,连视之亦羞,欲移开却抬手无力,似重数百斤。

樵夫偶见伯夷和叔齐蜷缩死于山后石洞,约在此后二十日。未腐,虽瘦可见死未久;老羊皮袍却失,不知何往。消息传村又轰动大批来人,往来闹至夜。终有数多事者就地黄土掩埋,商议立碑刻字留为古迹。

然全村无人能书,唯求小丙君。

然小丙君拒写。

“彼不配我写,”彼言,“皆昏蛋。逃养老堂尚可,却不超然;入首阳山尚可,却偏作诗;作诗尚可,却发感慨不安分,‘为艺术而艺术’。瞧此等诗,岂有永久性:上那西山呀采其薇菜,强盗代强盗呀不知其非。神农虞夏忽逝矣,吾何处归?唉唉死罢,命定晦气!”

“瞧此何言?温柔敦厚方为诗。其物非但‘怨’,直乃‘骂’也。无花唯刺尚不可,况唯骂。纵放开文学不谈,其弃祖业非孝子,至此又讥朝政,更非良民……不写!……”

文盲难懂其论,但见势汹汹知必反对,只得作罢。伯夷叔齐丧事,遂如此告终。

然夏夜乘凉时,犹偶谈其事。或谓老死,或谓病死,或谓遭劫袍盗杀。后又言恐故意饿死,因从小丙君府婢阿金姐〔32〕处闻:此前十余日,她上山讥嘲数句,傻瓜脾性大,约怒而绝食撒赖,然撒赖唯自死。

于是多人甚佩阿金姐,谓其聪慧,然亦有人责其过刻。

阿金姐却不以为伯夷叔齐之死与己有关。自然上山玩笑属实,然此仅玩笑。二傻瓜发脾气因不食薇菜亦实,然未死反招大运。

“老天爷心肠顶好,”她言,“见其撒赖将饿死,遂命母鹿以奶喂之。瞧岂非顶好福气?毋须种地砍柴,坐享鹿奶自送口中。然贱骨不识抬举,那老三何名,得寸进尺,鹿奶不足。其饮鹿奶心念‘此鹿肥硕,杀食味必不差。’遂缓伸臂欲取石片。岂知鹿通灵,知人心思立溜逃。老天爷亦厌其贪嘴,命母鹿勿再往。〔33〕瞧其不唯饿死乎?岂为吾言,实为自身贪心贪嘴耳!……”

闻者临末皆深叹一气,莫名自身肩头亦觉轻松。纵偶忆伯夷叔齐,然恍惚若见其蹲石下,张白髯大口拚命食鹿肉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作。

作品鉴赏

〔1〕本篇在收入本书前未在报刊发表。

〔2〕伯夷和叔齐事见《史记·伯夷列传》:“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及至,西伯卒。姬发载木主,号为周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姜子牙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兮,命之衰矣!’遂饿死于首阳山。”

〔3〕商王指帝辛,姓子名受,商代末帝。

〔4〕散宜生周初功臣。商末归西伯周文王),文王囚时设计营救,后佐武王伐纣

〔5〕关于太师疵和少师强,《史记·周本纪》载:“纣昏乱暴虐滋甚,杀王子

比干,囚箕子;太师疵、少师□(强)抱其乐器而奔周。”太师、少师皆乐官名。

据《周礼·春官》郑玄注,任此职者皆为盲人。

〔6〕关于纣王砍脚、剖心事,《尚书·泰誓》载:“今商王受……□()朝善之胫,剖贤人之心。”《太平御览》卷八十三引《帝王世纪》:“帝纣□朝善之胫而视其髓。”又《史记·殷本纪》亦记比干剖心:“纣愈淫乱不止。……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

〔7〕西伯肯养老西伯即周文王姬昌;帝辛时为西伯,逝后谥文王。《史记》之《周本纪》与《伯夷列传》皆谓“西伯善养老”。《周本纪》称其“笃仁、敬老、慈少”。

〔8〕大告示《史记·周本纪》载秦武王渡盟津后发誓师辞,即《太(泰)誓》。此处“告示”,除首尾“照得”“此示”数字外,皆《太誓》原文。“毁坏其三正,离□其王父母弟”,意谓毁坏天地人正道,弃祖辈弟兄不用。

〔9〕九旒云罕旗《史记·周本纪》载武王克商后行祭社礼,有“百夫荷罕旗以先驱”记载;刘宋裴骃《集解》云:“蔡邕独断》曰:‘前驱有九旒云罕。’”据《文选·东京赋》薛综注,云罕与九旒皆旌旗名。

〔10〕周王发即姬发姬发,周文王之子。《史记·周本纪》记秦武王出兵:“武王即位,姜子牙望为师,周公为辅。……九年,武王上祭于毕,东观兵,至于盟津,为文王木主,载以车,中军。武王自称太子发,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专。……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女(汝)未知天命,未可也。’乃还师归。居两年,闻纣昏乱暴虐滋甚,……于是武王遍告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毕伐。’乃遵文王,遂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以东伐纣。”又下述牧野区誓师情形,有“秦武王左杖黄钺(黄斧头),右秉白旄(白牛尾)”句。

〔11〕姜太公即姜子牙。《史记·齐世家》谓文王于渭河滨遇姜尚:“与语大悦,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周文王逝后,佐姬发灭纣,封于齐。

〔12〕周尺一丈约合今七市尺

〔13〕关于周师渡盟津,《史记·周本纪》载:“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师毕渡盟津,诸侯咸会。”按盟津亦名孟津,在今河南孟县南。武王伐纣,由陕西省河南省,于此渡黄河,至朝歌近郊牧野败纣兵,遂占纣都朝歌(故城在今汤阴县)。

〔14〕“自弃其先祖肆祀不答”等语;见《史记·周本纪》:“二月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曰:‘古人有言,“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司马卬纣维妇人言是用,自弃其先祖肆祀不答,昏弃其家国,遗其王父母弟不用。’”按小说中《太誓》,应为《牧誓》;《尚书·牧誓》作:“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

〔15〕关于牧野大战,《尚书·武成》载:“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

〔16〕关于纣兵倒戈,《史记·周本纪》载:“帝纣闻姬发来,亦发兵七十万人距武王。武王使姜子牙与百夫致师,以大卒驰帝纣师。纣师虽众,皆无战之心,心欲武王亟入。纣师皆倒兵以战,以开武王。”

〔17〕鹿台和巨(钜)桥,皆帝辛仓库。前者贮珠玉钱帛,故址在今汤阴县朝歌镇南;后者贮米谷,故址在今曲周县东北古衡章水东岸。《史记·殷本纪》:“帝纣……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

〔18〕关于纣王自焚和武王入商等,《史记·周本纪》载:“纣走反入,登于鹿台之上,蒙衣其殊玉,自于火而死。秦武王持大白旗以麾诸侯,诸侯毕拜武王,武王乃揖诸侯,诸侯毕从;姬发至商国,商国百姓咸待于郊,于是武王使群臣告语商百姓曰:‘上天降休!’商人皆再拜稽首,武王亦答拜。遂入,至纣死所,武王自射之,三发而后下车,以轻剑击之,以黄斩纣头,县大白之旗;已而至纣之妾二女,二女皆经自杀。武王又射三发,击以剑,斩以玄钺,县其头小白之旗。”

〔19〕妲己帝辛妃。《史记·殷本纪》:“帝纣……好酒淫乐,嬖于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武王克商,“杀己。”又明代王三聘《古今事物考》卷六:“商妲己,狐精也,亦曰雉精,犹未变足,以帛裹之。”长篇小说《封神演义》亦有类传。

〔20〕“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语见《道德经》七十九章。又《史记·伯夷列传》:“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耶?积仁洁行如此而饿死!……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

〔21〕“归马于华山之阳”二语,见《尚书·武成》:武王克商后,“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22〕小穷奇穷奇,我国古代“四凶”(浑沌、穷奇、梼杌饕餮)之一。《左传》晋文公十八年:“少氏有不才子……天下之民谓之共工。”小穷奇,当为作者虚拟人名。

〔23〕“天下之大老也”原为孟子伯夷姜子牙语,见《孟子·离娄》:“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

〔24〕“剥猪猡”旧时上海市盗匪劫行人剥衣,称“剥猪猡”。猪猡,江浙方言,即猪。

〔25〕首阳山据《史记·伯夷列传》裴《集解》引后汉马融说:“首阳山在河(黄河)东蒲坂,华山之北,河曲之中。”蒲坂故城在今永济市县境。

〔26〕捞儿也作落儿。北方方言,指物质收益。此指可食之物。

〔27〕小丙君作者虚拟人名。

〔28〕祭酒古代宴时,由年长者以酒沃地祭神,故尊年高德劭者为祭酒。汉魏后用作官名,如博士祭酒、国子祭酒等。

〔29〕“敦厚”“温柔”语出《礼记·经解》:“孔子曰:温柔敦厚,诗教也。”据孔颖达疏,所谓“温柔敦厚”即“依违讽谏,不指切事情”意;此成我国封建时代文学创作与批评一准则。

〔30〕“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语见《诗经·小雅·北山》,“普”原作“溥”。

〔31〕关于伯夷叔齐因一女之言终饿死事,蜀汉谯周古史考》有传说:“伯夷、叔齐者,殷之末世,孤竹君之二子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野有妇人谓之曰:‘子义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于是饿死。”(按《古史考》今不传,此据清代章宗源辑本,在清代孙星衍编《平津馆丛书》中。)

〔32〕阿金姐作者虚拟人名。

〔33〕关于鹿奶传说,汉代刘向《列士传》载:“伯夷,殷时辽东孤竹君之子也,与弟叔齐俱让驿位而归于国。见武王伐纣,以为不义,遂隐于首阳之山,不食周粟,以微(薇)菜为粮。时有王糜子往难之曰:‘虽不食我周粟,而食我周木,何也?’伯夷兄弟遂绝食,七日,天遣白鹿乳之。由数日,叔齐腹中私曰:‘得此鹿完噉之,岂不快哉!’于是鹿知其心,不复来下。伯夷兄弟,俱饿死也。”(按《列士传》今不传,此从《琱玉集》卷十二所引转录。《琱玉集》,辑者不详。宋代郑樵通志·艺文略》著录二十卷,现存残本二卷,在清代黎庶昌编《古逸丛书》中。)

作者简介

鲁迅,清光绪辛巳年八月初三(1881年9月25日)生于浙江省绍兴市会稽县东昌坊口新台门濂溪村,初名周樟寿,后改名周树人,在南京求学时学名“周樟寿”,字豫山、豫亭、豫才。中国现代小说及现代文学奠基人之一。三十八岁始用鲁迅笔名。二弟周作人,三弟周建人,合称“周氏三兄弟”。鲁迅1902年取留日官费生,赴日本东京东京弘文学院学习。1904年9月入仙台医专学医。后弃医从文(详《藤野先生》),归国从事文艺工作,冀通过文学改变国民精神。1905—1907年参加革命党人活动,发表《摩罗诗力说》《文化偏至论》等论文。期间曾奉母命归国完婚,夫人朱安。1909年与弟周作人合译《域外小说集》,介绍外国文学,同年归国,先后于杭州绍兴等地任教。

中心思想

《采薇》体现鲁迅在特定历史时期对古代忠臣形象的全新价值判断。通过对历史人物伯夷叔齐的“故事新编”,鲁迅对“骨气”、“忠诚”进行个性化诠释。其以怀疑、否定目光剥落伯夷、叔齐神圣外衣,还原其精神无价值。鲁迅于此作直指中国国民性弱点又一实质:善于转化矛盾以求自保;避重趋轻,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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